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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趟旅行虽说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全然是未知,可是行万里路、读万卷书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仍然算是有备而来的。我的习惯是先看资料,再来体验印证个人的旅行。这一回有关中南美的书籍一共带了四册,要找一家便宜而位置适中的旅馆也并不是难事,书上统统都列出来了。来到墨西哥首都第六天,一份叫做elheraldode mexico的报纸刊出了我的照片。与写作无关的事情。那么大的照片刊出来的当日,也是我再梳回麻花辫子,穿上牛仔裤,留下条子,告别生活方式极端不同的朋友家,悄悄搬进一家中级旅馆去的时候了。旅馆就在市中心林荫大道上,老式的西班牙殖民式建筑,白墙黑窗,朴素而不豪华,清洁实惠,收费亦十分合理,每一个只有冲浴的房间,是七百披索,大约是合二十七元美金一日,不包括早餐。书上列出来的还有十元美金一日的小旅馆,看看市区地图,那些地段离城中心太远,治安也不可能太好,便也不再去节省了。助理米夏在语言上不能办事与生活,这一点再再的督促他加紧西班牙文。鼓励他独自上街活动,不可以完全依靠我了。墨西哥城是一个方圆两百多平方公里,座落在海拔二千二百四十公尺高地的一个大都市。初来的时候,可能是高度的不能习惯,右耳剧痛,鼻腔流血,非常容易疲倦,这种现象在一周以后便慢慢好转了。有生以来没有在一个一千七百万人的大城市内住过,每天夜晚躺在黑暗里,总听见警车或救护车激昂而快速的哀鸣划破寂静的长夜。这种不间断的声音,带给人只有一个大都会才有的巨大的压迫感,正是我所喜欢的。这一张张美丽的脸除了第一日搬去旅舍时坐的是计程车之外,所用的交通工具起初还是公共汽车,后来试了四通八达的地下车之后,便再也舍不得放弃了。大部分我所见的墨西哥人,便如上帝捏出来的粗泥娃娃没有用刀子再细雕,也没有上釉,做好了,只等太阳晒晒干便放到世上来了——当然,那是地下车中最最平民的样子。这儿的人类学博物馆中有些故事,述说古时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,他们喜欢将小孩子的前额和后脑夹起好几年,然后放开,那些小孩子的头发成扁平的,脸孔当然也显得宽大些,在他们的审美眼光中,那便是美丽。而今的墨西哥人,仍然有着那样的脸谱,扁脸、浓眉、大眼宽鼻、厚唇,不算太清洁,衣着鲜艳如彩虹,表情木然而本分。而他们身体中除了墨西哥本地的血液之外,当然渗杂了西班牙人的成份,可是看上去他们仍是不近欧洲而更近印地安人的。常常,在地下车中挤着去某个地方,只因时间充分,也因舍不得那一张张已到了艺术极致的脸谱,情愿坐过了站再回头。人,有时候是残酷的,在地下车中,看见的大半是贫穷的人,而我,却叫这种不同的亦不算太文明装扮的男女老幼为“艺术为美”想起来是多么大的讽刺。墨西哥城内每天大约有五百到二千个乡下人,涌进这个大都市来找生活。失业的人茫茫然的坐在公园和街头,他们的表情在一个旁观者看来,张张深刻,而这些对于饥饿的肚子,又有什么关联?自杀神虽说对于参观大教堂和博物馆已经非常腻了,可是据说墨西哥的“国家人类学博物馆”仍然可能是世界上最周全的一座,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知,还是勉强去了。第一次去,是跟着馆内西语导游的。他不给人时间看,只强迫人在馆内快速的走,流水帐似的将人类历史尤其墨西哥部分泼了一大场,进去时还算清楚,出来时满头雾水。结果,又去了第二次,在里面整整一日。虽说墨西哥不是第一流的国家,可是看过了他们那样大气势的博物馆,心中对它依然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尊敬。要说墨西哥的日神庙、月神庙的年代,不过是两千多年以前,他们的马雅文化固然辉煌,可是比较起中国来,便不觉得太古老了。只因那个博物馆陈列得太好,介绍得详尽,分类细腻,便是一张壁画吧,也是丰富。馆内的说明一律西班牙文,不放其他的文字,这当然是事先设想后才做的决定。我仍是不懂,因为参观的大部分是外国人。古代的神祗在墨西哥是很多的,可说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多神民族。日神、月神、风神、雨神之外,当然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神。也可能是地理环境和天灾繁生,当时的人自然接受了万物有灵的观念,事实上,此种信仰是因为对大自然的敬畏而产生。其中我个人最喜欢的是两个神——玉米神和自杀神。玉米是我爱吃的食物之一,可说是最爱的。有这么一位神,当然非常亲近它。当我第一次听见导游用棒子点着一张壁画,一个个神数过去,其中他滑过一个小名字——自杀神时,仍是大吃了一惊。跟着导游小跑,一直请问他古时的自杀神到底司什么职位,是给人特许去自杀,还是接纳自杀的人,还是叫人去自杀?导游也答不出来,只笑着回了我一句:“你好象对自杀蛮感兴趣的,怎么不问问那些影响力更深、更有神话意义的大神呢?”后来第二次我自己慢慢的又去看了一次博物馆,专门研究自杀神,发觉它自己在图画里就是吊在一棵树上。世上无论那一种宗教都不允许人自杀,只有在墨西哥发现了这么一个书上都不提起的小神。我倒觉得这种宗教给了人类最大的尊重和意志自由,居然还创出一个如此的神,是非常有趣而别具意义的。墨西哥大神每一个石刻的脸,看痴了都像魔鬼。这么说实在很对不起诸神,可是它们给人的感应是邪气而又强大的。没有祥和永恒的安宁及盼望。它们是惩罚人的灵,而不是慈祥的神。说实在,看了心中并不太舒服,对于它们只有惧怕。是否当时的人类在这片土地上挣扎得太艰苦,才产生了如此粗暴面孔的神祗和神话呢!金字塔当然,我们不可避免的去了西班牙文中仍叫它“金字塔”的日神庙及月神庙。据考证那是公元前两百年到公元九百年时陶特克斯人时期的文明。在今天,留下了人类在美洲壮观的废墟和历史。那是一座古城,所谓的日神月神庙是后人给它们加上去的名称。外在的形式,像极了埃及的金字塔,只是没有里面的通道,亦没有帝王的陵墓。为了这些不同年代的人类文明和古代城市的建筑,我看了几个夜晚的资料,预备在未去之前对它们做一个深切的纸面上的了解。然后米复与我在转车又转车之后,到了那个叫做“阿那乌阿克之谷”valledeanahuac的底奥帝乌刚诺的金字塔。烈日下的所谓金字塔,已被小贩、游览车,大声播放的流行音乐和大呼小叫的各国游客完全污染光了。日神庙六十四公尺高的石阶上,有若电影院散场般的人群,并肩在登高。手中提着他们的小型录音机,放着美国音乐。我没有去爬,只是远远的坐着观望。米夏的红衬衫,在高高石阶的人群里依旧鲜明。那日的参观没有什么心得。好似游客涌去的地方在全世界都是差不多的样子。当米夏努力在登日神庙顶时,我借了一辆小贩的脚踏车,向着古代不知为何称为“死亡大道”的宽大街道的废墟上慢慢的骑去。本想在夜间再去一趟神庙废墟的,终因交通的问题,结果没有再回去。我还是不羞耻的觉得城镇的人脸比神庙更引人。至于马雅文化和废墟,计划中是留到宏都拉斯的“哥庞”才去看一看了。吃抹布第一次在街头看见路边的小摊子上在烘手掌大的玉米汉饼时,我非常喜欢,知道那是墨西哥人的主食“搭哥”(taco),急于尝尝它们。卖东西的妇人在我张开的掌心中拍一下给了一张饼,然后在饼上放了些什么东西混着的一滩馅,我将它们半卷起来,吃掉了,有酱汁滴滴嗒嗒的从手腕边流下来。“搭哥”的种类很多,外面那个饼等于是一张小型的春卷皮,淡土黄色的,它们永远不变。里面的馅放在一只只大锅里,煮来煮去,有的是肉,有的是香肠,有的看不清楚,有的猜不出来。要换口味,便换里面的东西。在城内,除非是游客区,那儿可以吃中国菜、意大利面食,还有丹麦甜点蛋饼之外,也可以吃“搭哥”可是当我们坐车离城去小村落时,除了“搭哥”之外,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吃。在城外几百里的小镇上,当我... -->>
这一趟旅行虽说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全然是未知,可是行万里路、读万卷书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仍然算是有备而来的。我的习惯是先看资料,再来体验印证个人的旅行。这一回有关中南美的书籍一共带了四册,要找一家便宜而位置适中的旅馆也并不是难事,书上统统都列出来了。来到墨西哥首都第六天,一份叫做elheraldode mexico的报纸刊出了我的照片。与写作无关的事情。那么大的照片刊出来的当日,也是我再梳回麻花辫子,穿上牛仔裤,留下条子,告别生活方式极端不同的朋友家,悄悄搬进一家中级旅馆去的时候了。旅馆就在市中心林荫大道上,老式的西班牙殖民式建筑,白墙黑窗,朴素而不豪华,清洁实惠,收费亦十分合理,每一个只有冲浴的房间,是七百披索,大约是合二十七元美金一日,不包括早餐。书上列出来的还有十元美金一日的小旅馆,看看市区地图,那些地段离城中心太远,治安也不可能太好,便也不再去节省了。助理米夏在语言上不能办事与生活,这一点再再的督促他加紧西班牙文。鼓励他独自上街活动,不可以完全依靠我了。墨西哥城是一个方圆两百多平方公里,座落在海拔二千二百四十公尺高地的一个大都市。初来的时候,可能是高度的不能习惯,右耳剧痛,鼻腔流血,非常容易疲倦,这种现象在一周以后便慢慢好转了。有生以来没有在一个一千七百万人的大城市内住过,每天夜晚躺在黑暗里,总听见警车或救护车激昂而快速的哀鸣划破寂静的长夜。这种不间断的声音,带给人只有一个大都会才有的巨大的压迫感,正是我所喜欢的。这一张张美丽的脸除了第一日搬去旅舍时坐的是计程车之外,所用的交通工具起初还是公共汽车,后来试了四通八达的地下车之后,便再也舍不得放弃了。大部分我所见的墨西哥人,便如上帝捏出来的粗泥娃娃没有用刀子再细雕,也没有上釉,做好了,只等太阳晒晒干便放到世上来了——当然,那是地下车中最最平民的样子。这儿的人类学博物馆中有些故事,述说古时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,他们喜欢将小孩子的前额和后脑夹起好几年,然后放开,那些小孩子的头发成扁平的,脸孔当然也显得宽大些,在他们的审美眼光中,那便是美丽。而今的墨西哥人,仍然有着那样的脸谱,扁脸、浓眉、大眼宽鼻、厚唇,不算太清洁,衣着鲜艳如彩虹,表情木然而本分。而他们身体中除了墨西哥本地的血液之外,当然渗杂了西班牙人的成份,可是看上去他们仍是不近欧洲而更近印地安人的。常常,在地下车中挤着去某个地方,只因时间充分,也因舍不得那一张张已到了艺术极致的脸谱,情愿坐过了站再回头。人,有时候是残酷的,在地下车中,看见的大半是贫穷的人,而我,却叫这种不同的亦不算太文明装扮的男女老幼为“艺术为美”想起来是多么大的讽刺。墨西哥城内每天大约有五百到二千个乡下人,涌进这个大都市来找生活。失业的人茫茫然的坐在公园和街头,他们的表情在一个旁观者看来,张张深刻,而这些对于饥饿的肚子,又有什么关联?自杀神虽说对于参观大教堂和博物馆已经非常腻了,可是据说墨西哥的“国家人类学博物馆”仍然可能是世界上最周全的一座,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知,还是勉强去了。第一次去,是跟着馆内西语导游的。他不给人时间看,只强迫人在馆内快速的走,流水帐似的将人类历史尤其墨西哥部分泼了一大场,进去时还算清楚,出来时满头雾水。结果,又去了第二次,在里面整整一日。虽说墨西哥不是第一流的国家,可是看过了他们那样大气势的博物馆,心中对它依然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尊敬。要说墨西哥的日神庙、月神庙的年代,不过是两千多年以前,他们的马雅文化固然辉煌,可是比较起中国来,便不觉得太古老了。只因那个博物馆陈列得太好,介绍得详尽,分类细腻,便是一张壁画吧,也是丰富。馆内的说明一律西班牙文,不放其他的文字,这当然是事先设想后才做的决定。我仍是不懂,因为参观的大部分是外国人。古代的神祗在墨西哥是很多的,可说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多神民族。日神、月神、风神、雨神之外,当然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神。也可能是地理环境和天灾繁生,当时的人自然接受了万物有灵的观念,事实上,此种信仰是因为对大自然的敬畏而产生。其中我个人最喜欢的是两个神——玉米神和自杀神。玉米是我爱吃的食物之一,可说是最爱的。有这么一位神,当然非常亲近它。当我第一次听见导游用棒子点着一张壁画,一个个神数过去,其中他滑过一个小名字——自杀神时,仍是大吃了一惊。跟着导游小跑,一直请问他古时的自杀神到底司什么职位,是给人特许去自杀,还是接纳自杀的人,还是叫人去自杀?导游也答不出来,只笑着回了我一句:“你好象对自杀蛮感兴趣的,怎么不问问那些影响力更深、更有神话意义的大神呢?”后来第二次我自己慢慢的又去看了一次博物馆,专门研究自杀神,发觉它自己在图画里就是吊在一棵树上。世上无论那一种宗教都不允许人自杀,只有在墨西哥发现了这么一个书上都不提起的小神。我倒觉得这种宗教给了人类最大的尊重和意志自由,居然还创出一个如此的神,是非常有趣而别具意义的。墨西哥大神每一个石刻的脸,看痴了都像魔鬼。这么说实在很对不起诸神,可是它们给人的感应是邪气而又强大的。没有祥和永恒的安宁及盼望。它们是惩罚人的灵,而不是慈祥的神。说实在,看了心中并不太舒服,对于它们只有惧怕。是否当时的人类在这片土地上挣扎得太艰苦,才产生了如此粗暴面孔的神祗和神话呢!金字塔当然,我们不可避免的去了西班牙文中仍叫它“金字塔”的日神庙及月神庙。据考证那是公元前两百年到公元九百年时陶特克斯人时期的文明。在今天,留下了人类在美洲壮观的废墟和历史。那是一座古城,所谓的日神月神庙是后人给它们加上去的名称。外在的形式,像极了埃及的金字塔,只是没有里面的通道,亦没有帝王的陵墓。为了这些不同年代的人类文明和古代城市的建筑,我看了几个夜晚的资料,预备在未去之前对它们做一个深切的纸面上的了解。然后米复与我在转车又转车之后,到了那个叫做“阿那乌阿克之谷”valledeanahuac的底奥帝乌刚诺的金字塔。烈日下的所谓金字塔,已被小贩、游览车,大声播放的流行音乐和大呼小叫的各国游客完全污染光了。日神庙六十四公尺高的石阶上,有若电影院散场般的人群,并肩在登高。手中提着他们的小型录音机,放着美国音乐。我没有去爬,只是远远的坐着观望。米夏的红衬衫,在高高石阶的人群里依旧鲜明。那日的参观没有什么心得。好似游客涌去的地方在全世界都是差不多的样子。当米夏努力在登日神庙顶时,我借了一辆小贩的脚踏车,向着古代不知为何称为“死亡大道”的宽大街道的废墟上慢慢的骑去。本想在夜间再去一趟神庙废墟的,终因交通的问题,结果没有再回去。我还是不羞耻的觉得城镇的人脸比神庙更引人。至于马雅文化和废墟,计划中是留到宏都拉斯的“哥庞”才去看一看了。吃抹布第一次在街头看见路边的小摊子上在烘手掌大的玉米汉饼时,我非常喜欢,知道那是墨西哥人的主食“搭哥”(taco),急于尝尝它们。卖东西的妇人在我张开的掌心中拍一下给了一张饼,然后在饼上放了些什么东西混着的一滩馅,我将它们半卷起来,吃掉了,有酱汁滴滴嗒嗒的从手腕边流下来。“搭哥”的种类很多,外面那个饼等于是一张小型的春卷皮,淡土黄色的,它们永远不变。里面的馅放在一只只大锅里,煮来煮去,有的是肉,有的是香肠,有的看不清楚,有的猜不出来。要换口味,便换里面的东西。在城内,除非是游客区,那儿可以吃中国菜、意大利面食,还有丹麦甜点蛋饼之外,也可以吃“搭哥”可是当我们坐车离城去小村落时,除了“搭哥”之外,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吃。在城外几百里的小镇上,当我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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