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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p;站在那些深入岩石肌理的文字前,刻字者办事的执着,浪漫的情怀,和昂扬的激情,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人以这种方式,拉近了自己和山水的距离,险峻的粉壁堂因此而有了几分亲切。甚至整个瞿塘峡,都因粉壁堂的存在,而在自然风光里多了一些人情味儿。

    夔门天下雄,舰机轻轻过。

    这是人类征服自然的豪语。

    一道大坝锁住了不羁的野马,蓝天白云之下,万吨巨轮悠悠飘过夔门。后人只能从刻于高岩的诗文里,去追溯三峡先民征服自然的梦了。

    在石头上刻字,要的是激情和浪漫,那么在石头上凿路呢?一样的执着,不一样的追求。精神和物质,浪漫和现实,就这样排列在峡江的悬岩之上。

    那些徒步三峡的“驴友”们,走过这风箱峡内的古栈道吗?

    自江面仰视,栈道不过细细一线。走上去,才发现它其实宽近一米。路面上,蓑草堆积,地牯牛的小洞,一个挨一个,路面并不平整,支棱着的石锋被磨得圆润光滑。岩壁石缝中,生长着年代久远的灌木,它们树形矮小、身姿苍老,见识过真正的峡江风云。轿子,滑杆,马帮,脚夫,形形色色的人物云一样飘过,形形色色的脚印水一样流过,日子一页页翻过去,古栈道终于安静了,成为大山一道结痂的伤口。

    一切分明在说:过去了,过去了。

    可岩壁上打凿的痕迹,清新如昨,拂面而过的江风如昨。

    太阳出来了,风箱峡灿烂起来。耳畔,仿佛听到猿啸起伏,鸟鸣婉转,高亢的船工号子时而悠扬,时而凄厉。山变水易,人生不再,喉咙间突然充满了又酸又热的东西。

    真想引吭高歌一曲。

    风箱峡,古栈道,第一次相见,永远的告别。

    九

    大溪,我更愿叫它黛溪。

    这里曾是古人类的乐园。

    一块水边冲积台地,江水和溪水共同的杰作,沙质土壤,疏松肥沃,随便丢一粒种子,就能收获丰硕的果实。古人在这里,可渔、可猎、可耕作,可沿江上下,可沿溪向山的深处拓展。站在台地上四望,视野开阔,长江自天上西来,黛溪从群山中蜿蜒而出,山河气势,尽收眼底,尽藏于胸。

    一个个碳坑,一只只洞开的眼,人类的秘密,敞开在天地间。

    沿着坑壁上的小台阶,下到一个坑底,光滑的坑壁上,不同颜色的土壤层被圈画出来,标上了序号。从下向上数,数到了十多层,一层,就是人类在黛溪生活的一个时代。几百万年的光阴,被我轻轻一数就过去了,几百万年的人类生活,从下到上,又从上到下,一个来回就看完了。站在碳坑里,就是站在人类历史的极点上,在这里,时间永远为零,方向永远指向未来。

    中国,并不只有一个文明的摇篮,人类文明的发展从一开始就是多极多元的。大溪和长江流域的其它文化遗址,一起证明了这一点。

    大溪存在的意义,似乎远不止于此,关于人类起源的秘密,它应该还有更多的话要说。

    大溪村还剩两户人家,一群羊。河滩里的玉米还没挂胡子,马上就会淹掉。碗口粗的柑桔树砍了,留下一排排整齐的树桩。大部分田地荒芜着,野草疯长,齐人腰深。

    几百万年的延续,嘎然而止。

    一些移民走了的大溪人,又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们在大溪已没有房屋和土地,他们以船为家,以打鱼为生,偶尔也跑运输。江里的鱼越来越少,船却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这些新兴的水上人家,大坝蓄水后,能找到更好的谋生之路吗?

    在沉睡着故土的水域里飘荡,也比在他乡的土地上安居好吗?

    这些固执的大溪人呀!

    十

    山海经大荒经:“不绩不经,服也;不稼不穑,食也。”

    这个不耕不种却能丰衣足食的世外桃源,就是巫溪。

    因为这里有一眼长流不息的神泉——盐泉。

    自人类在此取卤煮盐的那天起,在盐泉的浇灌下,人类文化开始在这里生根发芽。大宁河上,大多数人的脚步止于小三峡,却不知古盐场才是大宁河上真正的明珠。

    巫溪离长江似乎远了点,从奉节走陆路,五个小时;从大宁河走水路,四个小时。可巫溪在三峡的位置,不容忽视。巴楚文化寻源,最终得寻到巫溪来,这里是原始巫文化的发源地。灵山十巫,亦神亦人,他们的故事,把人带进神异的远古生活。三峡地区的古人类活动遗址,大多分布在离巫溪不远的地方,因为在内陆稀有的食盐,这里却能源源不断地供应。

    宁厂古镇,在大宁河的分支后溪河上。一条和大宁河一样碧绿的小溪,不过它的水带了更多的咸味,因为盐泉的汇入。古镇绵延七里,小小的房子,沿半边河道而建,一条窄窄的青石板小路铺在小河与房子之间,因而又被称为七里半边街。房子大部分空着,有的已经朽坏倒塌,住人的,多为老人,年青人都到外地找生活去了。老人们守着风雨飘摇的古镇,和仍然汩汩流淌着的盐泉,他们的生命已进入尾声,而古镇的生活,早已在二十世纪末,随着盐场的倒闭而结束。

    小河的另一边,就是盐厂,走进一间厂房,瓦砾堆积,蔓草丛生。煎盐铁锅锈迹斑斑,直径近丈的大木桶半埋土中。木架结构的屋顶,檩条裸露着,不时有经不住风吹的瓦片,咣啷一声掉下来,砸在脚边,这是盐厂的残骸沉入土中的声音。

    一泉流白玉,万里走黄金。

    盐卤池犹在,龙头已不在。泉水从丈余高的泉口飞奔而下,白花花的,真像流动着的白玉。尝一口,咸咸的,带点涩。沿一架腐朽的木梯爬到泉口,深深的土洞可猫腰进入。因含了盐分,泉水的流动凝重而无声,原来有内涵的泉和人一样,也是不事张扬的。手伸进去,温而粘滑,神秘的盐泉啊,在这只有淡水的大陆腹地,你从哪里来?你的味道是远古大海的味道吗?你和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存在过的那片大海有什么样的关联?你所孕育的文化和中原解池的华夏文化一样古老,你经先民的劳作,以盐的形式在大地上流动了几千年。大宁盐道“东连房竹,北接汉兴,崇山巨壑,鸟道旁通。”“山中路路相通,飞鸟不到,人可渡越。”

    曾经,这里是远古先民的活动中心;曾经,宝源山盐烟遮天敝日,万灶盐花沸腾;曾经,数百船只日日拥塞大宁河,数千背夫日夜不歇地在古盐道上飞奔;曾经,古镇上灯红酒绿,夜夜笙歌,后溪河流香溢臭,说不尽的繁华风情。

    一切都像好梦一场。

    古镇和盐厂,从历史中淡出了。只有盐泉凝重的声音,提醒着人们,过去了,并不意味着遗忘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,盐泉其实流在回家的路上。

    十一

    走在巫溪城的街道上,总产生幻觉,我是不是回到了老归州?一切都是那么相似。

    窄窄的、弯弯拐拐的街道,宽的丈余,窄的仅容两人扁身而过。两边的门店,大的十来个平方,小的就四五个平方。房子是旧的,矮的,看不出什么时代气息,偶尔,一棵上了年纪的黄桷树夹在拥挤的房子之间,露出峥嵘绿意。

    正是下班时间,男人女人,脚步匆匆,穿过一条街的锅碗瓢盆交响曲,回家奏响自己的那只曲子。女人煎炒烹炸,男人抱着小儿摇来摇去,孩子们打打闹闹,飞跑而过

    夜是一张滤网,网中只剩下了大宁河的涛声。黑暗中,坐在小船上,凉凉的夜气带着大宁河的味道漫卷、浸淫,大宁河轻轻摇晃着船儿,就像母亲摇晃着婴儿的摇篮。小小的朴素的巫溪城,多像大宁河哄着的一个孩子呀。仰头观望,两岸灯火与天上的星星相接,一时分不清天上人间,亦不知今昔是何年。

    大宁河,大宁河。

    古老的大宁河。

    真是好大的安宁啊!

    安宁中,我看到一条历史的暗河,与大宁河并驾奔流,只有关注它的人,才能看到它的流向,它的颜色,以及流动的骨血里的风景和故事。

    巫溪之夜,梦里不知身是客。

    十二

    山不断变幻着形体,险峻不变;水不断变幻着流向,水色不变。山水相互依傍着,制造着风景,对一个在西陵峡内长大的人来说,小三峡赶不走睡神的纠缠,我在大宁河的滔滔碧波中睡了,睡得很香甜。

    我是不是太奢侈了?

    十三

    巫山老城基本已拆光。

    新城马路上,树着南国风味的椰子树路灯,红红绿绿的树叶,五彩缤纷的果实。

    马路与马路之间的台阶,直达青天。

    市政广场很大,呈立体结构。大广场的一角有一个古罗马剧场一样的圆形小会场。从小会场向上,一溜七个台子,集构物,饮食,娱乐于一体。奉节的诗城广场体现的是诗城的精神文化,和人们对老城的怀念之情,巫山广场体现的是实用性和人情味。入夜,从下到上,灯火辉煌,人如游鱼,各自在这里自得其乐。

    我无端地喜欢上了这个小城,特别是在广场的夜市上,居然吃到了小时候吃过的神豆腐。神豆腐是用豆腐柴的叶子加草木灰做成的,一种生长于深山野林的灌木,深绿透明的神豆腐,极像琥珀,口感滑爽,吃下去,从口到胃,凉凉的。巫山人叫它臭凉粉,大概因其叶子特殊的味道,若喜欢,则是浓郁的香,若不喜欢,则显得其臭无比,小时候找豆腐柴,总是循着这香得发臭的味道去找,一找一个准。

    神豆腐,梦里的食物。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。

    当晚躺在床上,看到当地的飞播公告,从5月25日起,开始每天报告各地水位。

    江水来了吗?

    十四

    江水真的来了。

    船进西陵峡,发现水已开始上涨。江水寸寸逼近,公路、桥梁、村庄,曾经熟视无睹的一切,正在一点一点沉入水中。

    船到茅坪港,码头一片汪洋,五天前的出发点,已在漫漫江水下。

    回望,巫峡瞿塘,正虚怀以待。

    昨夜宿巫山,猿声梦里长。那被江水覆盖了的去路,是一个刚刚做完的梦,是一个今生再也不能复述的梦。消失已久的三峡猿声,在心底盘桓成一声轻轻的长叹。

    2003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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