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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一天,少一天,在淮安的日子;生意又打了个哑枪,不得不换地儿了。货车司机看过了我的全部家当,说“拉得下,这点东西拉得下!”整整一个“家”搬往几百公里以外,车费只需几百元,感觉拣了个便宜。
“忘了临行,酒盏深和浅。”饯别的酒古已有之,于我却不落半滴。倒也落个清静,偷空儿看几页杂书,也是一乐。孤单如我,友人本就不多,就不通知一一麻烦了。怕那些场面上的祝语,撩起心头真正的伤感。热闹的饯行宴从来都像抽剩的豪华烟盒,美观秀在外头,是给别人看的,空洞与虚无,才是个中独享的。今天的爱情都已讲究“经营”二字了,那比爱情更脆弱的友情还用说吗?耕耘才有收获,不善交,日积月累的感情与物质付出得不够,我凭什么奢望好收成?礼者,往来也。显著的例子是,宴请的大厅里都“拦”放着一张理直气壮的礼桌,更有一份鲜红的帐单。
老t来了,请我喝饯行的酒。老t说:“是真心实意来喊你的,去吧,全家都去!”我摇头谢绝,说“君子之交淡如水。”老t是常客,每每来我店里抽烟喝茶聊天,也常有撮一顿的时候。遇我货款周转不动,有时便向他开口“铳一点(暂借)”老t点头应允,可过天就不见他的影子了。再过一阵子,他一如继往地抽烟喝茶“铳一点”的事我们便一起淡忘了。 行将话别,即便不是友,亦觉分外亲。
电告房东我要退房了。房东说好好好,我们算一下帐吧。房租每月交接清爽,我们还有什么帐好算的呢?想一想也有道理,秋后算帐,这是规矩。这套“危房”我整整租住九年,六万余元的房租费,按当年的市价买下它来绰绰有余。来看一看这房子吧:水泥的地面走在上面作鼓响,隔几天这“鼓”就咸鱼翻身了,地面就成了“瘌痢头”;过时的墙纸风一吹就跳舞,它一跳舞老墙就成了老太太烫伤的脸;阳台的边沿沙沙地掉渣,儿子问我这是不是地震的前兆。“来,我们算一下帐,”房东说“马桶要扣一点钱,窗玻璃要扣一点钱”三扣两扣,他是要我的租房押金跟他姓呢。
找我算帐的,一律“我欠”的,这些一个钢蹦我也不敢少;找他算帐的,一律“人欠”的,这些多了去了的呆帐,一个大毛我也别想要回来。“等一等,不碍事呢。”这是客气的。“没有,就是没—有!”这的硬的横的。大略统计一下,妻说呆帐不下六七万,我说:“这样一算,好像还不亏呢。”有什么用呢,妻说,又要不回来!
阿q说:“就当被儿子打了。”我说:“就当给儿子买了好吃的。”
提到儿子,不由不心痛。让小小的他一个人留在淮安住校,我怎能不心痛?妻和我送儿子的铺盖到寝室,她非要到晚自习的窗口看儿子一眼,乱发,瘦身,弓腰,勾背,埋头作业;角落里,光线暗,五百度近视,儿子显得越发的小。妻的眼泪顿时流了一脸。复读机修了三回,仍只能当放音机用。我说重买一只吧,儿子说:爸,算了吧,能省就省一点吧。”懂事的儿子,让我的心剧烈地一抖。
谁欠我的?我欠谁的?我欠得最多的,是孩子!
郁闷。那就散散心吧。清晏园,初冬的天空,灰蒙蒙;冷风习习,黄叶留恋而不甘地从枝头坠落,翻几个跟头,掉在枯草上,踩上去“碎”响;荷望阁里,几位老奶奶练习秧歌,羽扇红得像火;清宴舫上,一支竹笛悠扬,几个中年人和笛而歌;石拱的桥头,披纱新人一脸幸福,任摄影师尽情摆弄;萋萋的草地,戴着小红帽的小孩,围着美丽的女老师游戏清晏园里,好一幅盛世安居乐业图!
人活一世图个啥?颠来簸去如我,究竟图的是个啥?
惆怅,那就再看看淮城的夜景吧。人民南路华灯初上,水果摊主的秤一次次翘起,挂不住砣;卖羊肉串的小贩,摇着扇子吹炭,烟火伴着肉香;谁家的小孩跌倒了,母亲拉她起来,搂在怀里:宝宝疼了吧,宝宝乖,宝宝不哭,外面冷,咱们回家!
回家。天冷了,我也该回家了。可是,这万家灯火的淮安城里再也没有了我的家!
手机响了,是搬家司机的不满:“喂,说好了明晚走,怎么又改到后天?”诺诺,我说后天一准走了。多呆一刻是一刻,舍不得离开你啊,拥抱了我九年的淮安城!
再见,淮安!祝福你,亲爱的淮安!
05年11月作于淮安
过一天,少一天,在淮安的日子;生意又打了个哑枪,不得不换地儿了。货车司机看过了我的全部家当,说“拉得下,这点东西拉得下!”整整一个“家”搬往几百公里以外,车费只需几百元,感觉拣了个便宜。
“忘了临行,酒盏深和浅。”饯别的酒古已有之,于我却不落半滴。倒也落个清静,偷空儿看几页杂书,也是一乐。孤单如我,友人本就不多,就不通知一一麻烦了。怕那些场面上的祝语,撩起心头真正的伤感。热闹的饯行宴从来都像抽剩的豪华烟盒,美观秀在外头,是给别人看的,空洞与虚无,才是个中独享的。今天的爱情都已讲究“经营”二字了,那比爱情更脆弱的友情还用说吗?耕耘才有收获,不善交,日积月累的感情与物质付出得不够,我凭什么奢望好收成?礼者,往来也。显著的例子是,宴请的大厅里都“拦”放着一张理直气壮的礼桌,更有一份鲜红的帐单。
老t来了,请我喝饯行的酒。老t说:“是真心实意来喊你的,去吧,全家都去!”我摇头谢绝,说“君子之交淡如水。”老t是常客,每每来我店里抽烟喝茶聊天,也常有撮一顿的时候。遇我货款周转不动,有时便向他开口“铳一点(暂借)”老t点头应允,可过天就不见他的影子了。再过一阵子,他一如继往地抽烟喝茶“铳一点”的事我们便一起淡忘了。 行将话别,即便不是友,亦觉分外亲。
电告房东我要退房了。房东说好好好,我们算一下帐吧。房租每月交接清爽,我们还有什么帐好算的呢?想一想也有道理,秋后算帐,这是规矩。这套“危房”我整整租住九年,六万余元的房租费,按当年的市价买下它来绰绰有余。来看一看这房子吧:水泥的地面走在上面作鼓响,隔几天这“鼓”就咸鱼翻身了,地面就成了“瘌痢头”;过时的墙纸风一吹就跳舞,它一跳舞老墙就成了老太太烫伤的脸;阳台的边沿沙沙地掉渣,儿子问我这是不是地震的前兆。“来,我们算一下帐,”房东说“马桶要扣一点钱,窗玻璃要扣一点钱”三扣两扣,他是要我的租房押金跟他姓呢。
找我算帐的,一律“我欠”的,这些一个钢蹦我也不敢少;找他算帐的,一律“人欠”的,这些多了去了的呆帐,一个大毛我也别想要回来。“等一等,不碍事呢。”这是客气的。“没有,就是没—有!”这的硬的横的。大略统计一下,妻说呆帐不下六七万,我说:“这样一算,好像还不亏呢。”有什么用呢,妻说,又要不回来!
阿q说:“就当被儿子打了。”我说:“就当给儿子买了好吃的。”
提到儿子,不由不心痛。让小小的他一个人留在淮安住校,我怎能不心痛?妻和我送儿子的铺盖到寝室,她非要到晚自习的窗口看儿子一眼,乱发,瘦身,弓腰,勾背,埋头作业;角落里,光线暗,五百度近视,儿子显得越发的小。妻的眼泪顿时流了一脸。复读机修了三回,仍只能当放音机用。我说重买一只吧,儿子说:爸,算了吧,能省就省一点吧。”懂事的儿子,让我的心剧烈地一抖。
谁欠我的?我欠谁的?我欠得最多的,是孩子!
郁闷。那就散散心吧。清晏园,初冬的天空,灰蒙蒙;冷风习习,黄叶留恋而不甘地从枝头坠落,翻几个跟头,掉在枯草上,踩上去“碎”响;荷望阁里,几位老奶奶练习秧歌,羽扇红得像火;清宴舫上,一支竹笛悠扬,几个中年人和笛而歌;石拱的桥头,披纱新人一脸幸福,任摄影师尽情摆弄;萋萋的草地,戴着小红帽的小孩,围着美丽的女老师游戏清晏园里,好一幅盛世安居乐业图!
人活一世图个啥?颠来簸去如我,究竟图的是个啥?
惆怅,那就再看看淮城的夜景吧。人民南路华灯初上,水果摊主的秤一次次翘起,挂不住砣;卖羊肉串的小贩,摇着扇子吹炭,烟火伴着肉香;谁家的小孩跌倒了,母亲拉她起来,搂在怀里:宝宝疼了吧,宝宝乖,宝宝不哭,外面冷,咱们回家!
回家。天冷了,我也该回家了。可是,这万家灯火的淮安城里再也没有了我的家!
手机响了,是搬家司机的不满:“喂,说好了明晚走,怎么又改到后天?”诺诺,我说后天一准走了。多呆一刻是一刻,舍不得离开你啊,拥抱了我九年的淮安城!
再见,淮安!祝福你,亲爱的淮安!
05年11月作于淮安